我把出給小朋友的命題作文題目單，全部都存在硬碟一個叫做「學習單」的資料夾裡面。 從資料夾的命名，可見我人生某些方面，乏味的詞窮。對於這種乍看之下詞義、定義、實際意義都可想而知的命名，篤定到有種絕望的味道。
專門教小學生作文這兩年來，我其實並沒有什麼收穫或長進。就像是假想某一顆鑽石的切割一樣，切割某一個命題，感覺實在很虛。
偶爾在寫作巡視之間，我也常常在想，這些題目，拿來問我，我給它什麼解釋掩蓋我的不確定、不安？
舉例來說，我最怕的題目有：兩件快樂的事、我克服了困難、未來的魔鏡、n年後的我（點點點），每當我們在跟小孩子說：對未來要有夢想之類的話，還要給它把可能性成真的方向感，這種作文題目，我總是有種力猶未逮的感受。
再來，一些白噩紀時期的作文題目，對我來說即便上窮碧落，跑去催眠，我也想不起來。比如說：「放學以後、運動會日記、班上的風雲人物、沒有家課的夜晚、校外參觀、月考前後」 這些東西對我而言 太過古老陳舊，不復記憶。發考卷時，老師還會把分數念出來嗎？斤斤計較跟我比分數的人到底是誰？假想敵存在過嗎？還是壓根就沒有？家課沒寫完，老師還會打人嗎？聯絡簿沒有簽名、返校日沒有回去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？靠！有誰還留著運動會的獎牌！
還有一種聯想題；圓的聯想 （形狀、數字、顏色）、心情的聯想、明明不是四季分明的臺灣老拿四季來做文章的聯想。昨天在做圓的聯想時，跟小子（學生）說：圓啊！圓的東西有哪些？圓的意義是團圓、圓滿 （正好要過年囉）。心裡卻納悶著，搞什麼圓 ！它把三百六十度不著痕跡的藏起來，哈～其實它什麼都有，扮豬吃老虎啦。一派和諧的樣子，令人莫名其妙的憤世嫉俗起來。
最後就是「空間」問題。如果每一個人一天大約要使用兩三千字的詞彙，作文教室的空氣總會過於乾燥，總是吸乾你大腦可以供應的詞藻。請想像一下退潮後被衝上岸的那些水中生物的無助，想像那些沙灘上石礫縫中的魚乾跟海菜，想像那褪色變薄的狼狽。
命題就是一顆假想的鑽石，給它假想的切割，並沒有空間可以韜弭不欲人知的想法。偏偏在此中，我無聲卻在吶喊。所謂的命題作文，起承轉合的佳構（其實是「假構」喔），那支架不起的無力感，成就一個無法被刺穿的黑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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